馬地春夢
「上呀!上呀!」
他們二人在萬人的行例中走到最前線,倚著欄杆,身先士卒帶領著群眾為競賽的馬匹喝采。
但女的似乎有點遲疑,怕見大庭廣眾間表露情緒,就像處女於初夜,總是誠惶誠恐地盤算著身體內部奇妙的流轉,哪裡還撥得出閒暇雅致來澄清喉嚨。幸而男的在旁鼓勵,開導她集中精神,不要管別的事情,喝彩聲是給自己的,畀心機為自己打氣吧。女人不愧是天生的叫喊家,她握著男的手臂,很快便進入狀態。
中文裡形容女人在性交中的呻吟聲為「叫床」,其間不乏微言大義。如果女人的呻吟是為著反映男人的表現,這實在沒有什麼值得鋪張。因此初嘗雲雨的少女皆是三緘其口,皮叫肉不叫。事後女人漸漸開竅,看化了男人的不濟,她們的呻吟便昇華到另一層次,對象不再是男人,而是為床而叫,也即為自己而叫。曾經蒼海的男人都不敢貿然將女人的叫床聲歸功為自己的成就。反之,他們會藉著女人的呻吟幅度來洞察女人的內心世界。科學上,速度等於波長乘以頻率(v =λf),女人嗌得越急,波長便越短,所釋放的能量也就越大,相對她們所承受的積怨亦越深。
尚有二百餘米,馬匹差不多衝線,人們的叫喊聲也就更熾熱。眾人的眼光都聚焦在馬匹身上,男的視線卻突然抽離賽道,他覺得看人比看馬吸引。他很高興看到每個人盡情的投入。叫喊本是人類最原始的心理治療。嬰孩自出娘胎便懂得這道法門。啤啤礙於發育未全,說話又不靈,很多事情想做卻無能為力,惟透過叫喊,又或者輾地和拍打桌面之類的行為,把心中的不滿宣洩出來。好些異想天開的心理學家甚至發明了跪拜在抽水馬桶前大嗌,然後將一肚子的悲憤沖出大海。而這裡的人們向著馬匹吶喊,也同樣起著舒解鬱澀的怡情作用。
男的再望往女伴,想起今次來馬場的目的,源於他讀到海明威的《A Farewell to Arms》裡一段關於馬場情事的敘述。再看看遠近的風景,情與貌,略相似,他感到滿足。
「我們買的那匹馬贏了嗎?」
「輸了,不過也沒關係吧。」
「覺得這裡怎樣?Feeling good?」
「很好,numnah,that's a relief~~」
他們都have a good time,男的手臂上的那幾度淡紅指印可以作證。